汉宫燕飞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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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、
    那一年，她薨逝在长乐宫，三尺白绫从她略显枯瘦却苍白得青筋暴起的手中滑落，她是如此爱美的女人，就算去死的话，也只能是这世间最美的逝者。
    呵呵，她朱唇微启，冷笑，一口饮下杯中胜血的酒水，那是鸩酒啊，越是美的****越是毒害得深。
    闭眼，清泪滑出，裹着繁华绫绸的身体向后倒去。
    “合德，姐姐来了??????”
    二、
    “姐姐，姐姐??????”我收拢好银针，随手将那火红的水袖放回桌上，看向飞奔而来的女子。
    “姐姐”，她跪坐到我身前，紧紧地扯住我的袖口。
    眉头不由得皱紧，却弯起嘴角，轻问：“这么早，怎么有空闲来我这里？”
    她娇羞地垂头，却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眉眼间的兴奋，纤指轻柔得将她垂下的发丝别在耳后，内心骤然窒息，只因那耳下的吻痕，手僵在那里，不是说好的，这辈子只宠我一个吗？
    “姐姐，昨日??????陛下??????呵呵，他见我乏了，特许妹妹一早儿来你这里。”她松开我的衣袖，好奇的拿起案上的水袖细细把量。
    “是吗？合德真是我的好妹妹，这下子总可以扳倒那许后了吧。”我得意的看向铜镜里那张极其妖冶的面庞，此刻也正高傲的看着我。
    “可是??????姐姐，你不都已经是婕妤了吗？干嘛非要跟皇后过不去，许皇后对我们挺好的呀。”她弱弱的看着我，小手局促的抓紧那水袖。
    朱红的绸缎将她的手映衬得愈加雪白，我厌恶的一把抢过那水袖，呵斥：“你懂什么？总之，我说什么，你只管照做好了！”
    她忽地瞪大双眼，不可置信的看着我。
    我却只是不屑的瞥过视线，高高的扬起下巴看向门外，那方向的尽头是长乐宫，是皇后的凤殿。
    三、
    绿汀蔓蔓，细雨如丝，我微扬广袖，足尖打着这曾经辉煌的瀛台，即便我已经是皇后了，又怎样呢？
    即便那个人曾经对我许诺，朕独爱汝一人，又怎样呢？想到那被废弃的许后，我便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下场。
    多么可笑！我抬起下巴，任由雨水冲刷面容的哀戚。
    “爱妃！自己呆在这里做什么？若是病了，朕岂不是又要心疼了？”还好他来了，我转身看着那个向我疾走而来的男人，那是我的丈夫，还是这大汉的天子。
    我只是站着，并不行礼：“陛下？您怎么来这儿了？”我睁着双眼看他，满是不解。
    “朕正和合德猜拳呢，庆安世就跑了过去，说你一个人在瀛台上，朕本不想来的，他说外面下雨了，非要朕来将朕的皇后接回去。”他说着，就要把我揽入怀中，我往后退了一步，他的手便僵在了那里。身后的内侍们忙着给他撑伞，我把眼往后看去，一个黑色的背影正在匆匆离去。
    我苦笑，原来他的本意是不要来的呀，隐去眼中的失落，礼道：“陛下，这细雨让臣妾想起了以前，陛下可还记得，那日游湖，臣妾在船上起舞，险些被狂风吹入湖中，还是富平侯大人救了我呢。”
    哦，他轻轻应道，又往前走了一步，再不容我逃脱，将我一把揽住：“朕怎么会忘记呢，不然又怎会称呼朕的皇后飞燕呢？”
    我含笑抬眸，在他面前吐气如兰：“那，臣妾再为陛下跳一支舞如何？”
    看着他的面部重新地柔和起来，内心突然一阵难受，原来，我是这般爱这个男人，可是如今，他却丝毫都不肯来我身边，只是每夜在我妹妹的床上高呼，温柔乡啊温柔乡！
    刹那，竟然落了泪，我慌忙垂头，转过身，微微侧首：“就在这里，好不好，臣妾求陛下恩准。”
    我说地那样小心，生怕他说不好，更怕他说，不如唤合德一起来。还好，他这次什么都没说，只是静静地应了一声。
    我拾级而上，将脚尖轻轻纳进那嵌在地上的白玉莲型大盘里，雨滴积存在盘底，此刻已是浸湿了我的足尖。
    没有音乐，只有雨声，没有伴舞，只有我的陛下。
    刘骜啊，这辈子如果没有你，我或许已经与我的情郎结为连理了；可是遇见了你，被你宠了，爱了，便只有你了，不要抛弃我，好不好？
    我盘旋在玉盘上，眼睛的焦点只有刘骜，看到他还如以往那样专注的神情，我笑了，笑得倾国倾城。
    一舞倾城，他突然走过来将我搂紧抱在怀里，耳边的语丝温柔的快要将我化掉了。
    “飞燕，别跳了，你太美了，美得胜过仙子啊，朕怕你再这样跳下去会被神灵看见给夺了去。”
    我娇声轻笑，倚在他的胸口处，手臂藤蔓般缠上他的脖颈：“那我只跳给陛下。”
    他像孩子一样欢快的大笑起来，忽而把我横抱起来。
    “好！好！朕的飞燕，哈哈！”
    昭阳殿内，我沐雨更衣后，躺到他的怀里，像只小猫般蹭着他宽大的衣袖。
   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，我怔怔的凝望着他，突然勾住他细长的脖子，迎面吻了上去。
    只能是我的陛下，我喃喃着呓语，与他紧紧相拥。
    “陛下，赵昭仪正在沐浴呢！”罗帐外不和时宜的传来内侍尖细的声音，他明明声音那么小，可却刺痛了我的双耳。
    他果然松开了我的唇，将我缓缓放下，眼中却已没有了迷离：“飞燕，朕去少嫔馆看看，一会就回来。”
    他的话容不得我反抗，连外袍都来不及穿上吗？果然啊，他还是宠着我的妹妹，只是因为合德是新欢吗，或者她比我更美？
    若真的只是新欢该有多好，那我也不用怕了吧。我慢慢披上外衣，狠狠将罗帐拽了下来，碍眼的东西。
    “娘娘，方才娘娘沐浴时，陛下并没有窥觑。”
    听到侍女小声谨慎的汇报，我竟大笑了起来，原来啊，你还是更爱女人的皮囊啊，可是刘骜，这一辈子，你只能有我！
    我咬牙切齿，冲那侍女斥道：“还不快去把庆大人请来，本宫要听琴。”那小女孩显然是吓坏了，诺诺着答应，直接转身跑了出去。
    “真是没礼貌的丫头啊，别忘了是谁给你的恩惠？”我冲着殿外狠狠喊道。
    四、
    “娘娘，人带来了。”我依旧低头抚琴，心里乱得不得了，前日处死曹宫人和他的儿子后，心里久久不得安宁，整夜里做噩梦，即便弹奏着最流畅的曲子，却也压不住心头的不安。
    那样可爱的小娃娃，是如何下得了手的呢？
    “臣参见皇后娘娘。”
    噔然一声，是弦断了呀，我将流血的手指含入口中，抬起头来，真的是他啊，即便这么多年没有相见，然，对于他的声音，我还是不能忘却，即便我爱的已经不是他了。
    “你是?????”我将他惊艳与诧异的表情尽收眼底，面上却是风平浪静，看来他还记得我。
    “我??????臣下燕赤凤，参见皇后娘娘。”他说得很伤心，又很是激动，庆安世看了我一眼，知趣的垂首退了出去。
    “你是燕赤凤？”我慢慢站起来身，托着华丽的裙摆踱到他面前，他依旧单膝跪在地上，却是没有回答。
    “本宫在问你！”我弯下腰身，看到他如蝶翼般轻轻颤动的眼睫，毫无防备地，他突然抬起了头，与我咫尺相距。
    我一下子乱了步伐，捂着胸口向后趔趄的退去，手指着他，大声斥道：“何等无礼之人？竟敢如此轻薄??????”
    “本宫”二字尚未说出，我就落泪了，这些日子是怎么了，为什么这般爱哭？为了保住皇后之位，更为了我爱的那个男人，这几日不知道与合德上演了多少戏码，可是这次为何而哭呢？
    “宜主，是我啊，我是赤凤。”他颤巍巍的站起来，俊朗的面庞竟也是淌满了泪水，宜主，宜主，这个名字被尘封了多久了，我爱的那个人说，你身轻如燕，就叫飞燕吧，可是只有我少年时代的情郎还记得我是宜主。
    他伸着手臂走近，将我紧紧拥住，这次我没有再发脾气，像个受伤的孩子一样在他怀里泣不成声，他心疼的抬起我的下巴，眼眸更是柔得要将我吞噬掉。
    “宜主啊宜主，让你受苦了呀，原来外面盛传的燕飞来，便是你啊，我的傻姑娘，这样是在害自己啊！”他轻轻拂掉我的泪珠，微微粗糙的指腹温热而真实，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从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