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沟渠的离奇往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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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一年春天，他刚从地里拔完秧苗回来，回头路过水沟渠的时候，发现了一样东西，让他至今怀恨在心的东西：一具婴儿的尸体。
    他不忍看，这简直太残忍了。婴儿的一只胳膊已经被什么畜生咬掉了一截，露出骨肉模糊的伤口。婴儿的一双小眼睛紧紧闭着，但一动不动，显然已经没有了生气。可是婴儿的脸色看不起还是粉嘟嘟的，没有和想象中的那样苍白，看起来真真的，就像睡着了一样。
    他把裤腿用力往上卷了一阵，还是滑落下来，恶心，想吐。他想，“哪个王八羔子做的好事，大白天的看见这玩意儿，真他妈见鬼了。”他正想要转身离开，却突然又蹲了下来，双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胸口，唉幺唉幺的叫出声来。一阵心绞痛排山倒海般地袭来，痛得他眼睛都睁不怎么开了，肚子就像被一个锥子冷不丁“咕咚”一声扎了一下，痛得他差点骂娘。
    “妈的，一大早就见鬼。”
    他从口袋里哆哆嗦嗦地翻出一包春雷，抽出一支，抖动着手点着了，刚抽了一口却又熄了。
    “他妈的什么鬼烟啊。”
    再点一次，还是熄了。
    第三次点着了，也还是照熄不误。一怒之下，他把犁田的靶子狠狠摔了出去，火柴盒不用说早已被他捏的粉碎，丢进了水沟渠里去了。
    过了一会，心绞痛没这么厉害的时候，他腾地一声起来，拾起沟里的耙子，目光却免不了再一次被婴儿的尸骨吸引住了，他仔仔细细地打量那东西，若有所思地擦了擦额角的汗珠，那东西长得挺奇怪的不是，他看得非常仔细，裹着那孩子的布片明明就是兽皮做的，不知道是什么皮，也许豹皮，也许虎皮，他从没见过这样的装束。
    他终于不想继续看下去了，慌慌张张地回到家里，媳妇正在给春蚕添加桑叶，看见他回来了，拿毛巾帮他擦汗，他迷迷糊糊地感觉自己睡着了。
    第二天，他还在梦乡里的时候，媳妇就在厨房里叫开了，“哎呀，我说，梁子，你快看那，我们家的母猪这是怎么了，好像快不行了。”
    “怎么了，怎么了，怎么了？”他连裤管子都来不及往上套，就从床上翻下来。那条母猪已经怀胎六月，猪崽子们眼见着就快下地了，现在要是要是出了什么差池，他们家一年的口粮就没着落。
    他急得满头冒汗，等他瞧见到他家的宝贝母猪的时候，那头大家伙已经口吐白沫奄奄一息了。他感觉自己的心绞痛又开始犯了，这次比上次更严重，更厉害，整个跟肉刀剁骨头一样，一下深一下浅，刀刀剁进心窝里，他痛得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。
    她媳妇急得手足无措，不知道扶哪个好，一边是母猪，一边是她男人，两个人都是她忠实的依靠。这两个其中的任何一个出了事，她都不想活了。
    母猪最后还是去了，顺着也带走了他们家一年的口粮。媳妇哭得眼睛都红肿了，可是还是舍不得就这样埋了它，夫妻俩忙活了一整天，把它剁了百八块，分给村里的乡亲们，也算做了个人情。
    分到猪肉的乡亲们都特别高兴，一个个点头说，梁子最近发了什么大财了，都开始杀猪庆祝了，这可了不得啦。也有人觉得纳闷，梁子家里好像没什么猪啊，不就只有一头待产的母猪吗？难道他舍得宰了母猪给大家分肉吃，其中不会有蹊跷吧。
    不过，最后大家都高高兴兴地回家煮红烧肉去了，有肉吃还要挑毛病，没这道理啊，毕竟吃到肚子里才是头等大事。
    可是过了一天，大事不妙了，梁子家门前被乡亲们围了个水泄不通，原因是吃了梁子送的猪肉以后，那天晚上，大家伙都闹肚子了，一个个从黑夜拉到天明，拉的脸色发青，嘴唇发紫，皮肤发皱，这还不算什么，最可怜的是村头的王老三已经拉得都快不行了，一家老小围着他哭哭啼啼，又憋不住自己的那份，于是一整夜就见他家人在屋外厕所和屋子里穿穿梭梭，去了这个，来了那个，不了解情况的人看了还以为他家院子里有金子挖呢。
    梁子这下意会了，他和他家那口子昨晚因为太悲伤了，连饭都咽不下去，所以根本没碰那些猪肉。这下可好，这人情做大发了，不仅赔了医药费不说，还落了一个“屠夫之意不在肉上”，幸好村头的王老三最后没死成，不然这事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才好了。
    “金梅，我觉得这事有点蹊跷，就说那天我拔完苗回来，在水沟渠里看到了一具婴儿的尸体，当时我没去管他，你说会不会是他怪我不好好待他，这回想着法子捉弄我们吧。”
    他媳妇一下子蹦跶起来了，“啥时候的事啊，也不跟我说。”
    金梅把手中的毛衣扔一边，手中绕着圈圈，心神不定地瞅她男人，“我看准是这么回事，你也真是的，你赶紧去把他埋了啊，不然他万一又施起什么法来，我们俩的日子还怎么过啊，一想到这个我就心里发怵。”
    “对，你说的有理，回头我再请上两三个法师，帮他超度超度，他应该就不会怪罪我们了吧。”梁子脊梁骨都凉得直不起来，顺手披上一件外套，径直出门去了。
    第二天，一场盛大的葬礼就在梁子家里开演了。全村老小都来了，王老三也来了，尽管他心里还是因为上次的事情有点不乐意，可是他听人说，神婴显灵了，谁不去谁就要被雷劈，所以他还是很不情愿地来了。
    葬礼丝毫不敢马虎地按平时村里死了人的规矩操办，可能规格还要相对高一些，用梁子的话说，把他当成亲爹来操办都不为过。可是这话有一天传到了他亲爹的耳朵里那可就不得了了，这老头拿着鸡毛掸子毫不含糊地狠狠揍了他一顿，“你这个不孝孙子，我还没走呢，就咒我，我呀，非活个长命百岁不可！”
    这时候的梁子只好连滚带爬地跪地求饶“行，行，您长命百岁，您活千岁我都没意见，您住手吧。”
    话说，那天梁子请来了两个仙姑，帮忙超度亡灵。这两个仙姑是他花了九年二虎之力，好不容易从别村请来的。这两个仙姑是附近几村的吃香人物，每天请他们算命、请神、超度的人都要在她们家门口排成长队，还不一定请得到，这得看仙姑们的心情。当然该给的东西也不能少了，梁子原先想用两箩筐子稻谷去请这个两个仙姑的，结果排了半天的长队，人家只瞄了一眼他的箩筐，就“哼”地一声瞥过脸去，其中一个说：“要超度就必须心诚，心诚不诚要看你肯不肯给？”
    梁子一头闷，“给什么啊？”
    仙姑白了他一眼，又闭上了眼睛，“人家李四家前阵子办酒席，给了两条咸猪腿，张三家上个月请神贺寿给了三大坛子米酒，王五家去年驱邪给了一车苹果……”。
    这两个仙姑你一言，我一语地把近些年来附近几村的人请他们做的法师都一一交代了。说得那是天花乱坠，眉飞色舞，但是每件法事的过程和细节都交代地很少，重点全落在了他们送的礼品上面。等她们说完这些，天色已经黑得像母猪被烤焦的肚皮了。
    梁子只好悻悻地回家去和媳妇商量，看看该给些什么好，两筐稻谷仙姑们显然是看不上眼的。金梅显得很激动，他拿着锅铲的手在半空中愤怒地划着，“那可是两筐稻谷啊，还不够档次啊？”，“这俩都什么仙姑啊，简直是俩钱罐子嘛。”
    “好了，好了，正事要紧嘛，你不怕小鬼缠着咱了，要不咱不请了也行。”梁子拿筷子扎着一棵青菜，那菜梗子上被他扎得满脸马蜂窝。
    “请，能不请吗，不请可要命了。”
    说完金梅也凑过来开始扎白菜梗子，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地扎着白菜梗子，不说话，过了一会，眼见着那棵白菜快变成菜泥了，金梅拿着锅铲的手又忽然举了起来，“有了，我们家盐缸里不是还有俩咸母猪腿吗，给她们不就得了。”金梅眼睛亮亮地盯着梁子，好像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，
    “呸，那是要人命的玩意儿，你能这么缺德吗？”梁子不屑地应声到。
    “我说行就行，家里实在没别的了，该赔的都赔了。大不了做完了法事，咱再把它们要回来。换点别的给，说些好话呗。”
    梁子一想也是，于是，他就用了两条咸母猪退换来了两位仙姑的满脸堆笑的到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