布谷鸟的地窖

山里来的贼

　“我的洞很深很深，一个月都逛不完！”每当小呆跟伙伴们夸起它的窝时，大家都嘲笑它。

　　“你那看不见的速度，那个小石缝的确够你转上十天半月，可我的小别墅可以让逛上一年！” 住在樟树洞里的小灰鼠坐在它的二楼窗台上，一面啃干果一面摇晃着它那干瘦的小腿。

　　“我不是说慢慢地爬，而是乘船或乘飞机。”

　　“我的地下隧道还能开火车呢，哈哈哈！”蚯蚓从泥土里探出头来 笑喷了。

　　“不信，我带你们去参观参观！”这句话已经是第一百次将要脱口而出了，但每次都是刚到喉咙就被咽下去了，因为布谷鸟再三跟它们强调不要把地窖的事泄露出去。

　　蜗牛小呆是布谷鸟家的门卫，它和老牛一起轮流守卫着布谷鸟的地窖。它们兄弟俩都十岁了，个头有足球那么大，是世界上最大最老的蜗牛，老得背上的壳都变成了坚硬的盔甲，这个雕刻着十个年轮的盔甲，成了他们远行的通行证和英勇的勋章。地窖是开口于布谷鸟巢穴侧壁的一个小洞，洞口很小，也是拳头那么大，但是里面却很深很宽，像个无限延长的石漏斗。在靠近洞口光线可及之处的两侧石壁上各有一个一米长的壁柜，里面整齐有序地摆放着布谷鸟的物品。左侧的是基因柜，透明的阔口玻璃瓶里装着各种珍稀植物的器官：根、茎、叶、花、种子，乃至花粉和花露水。右侧的是两层的能量柜，上层有七个密封良好的棕色瓶子，里面装着彩虹颜料，七个瓶子按照赤橙黄绿青蓝紫的顺序摆列着；第二层是装满黑色五味炭的五个陶罐，还有一大一小两个圆形的透明玻璃瓶，透过装满泉水的瓶子可以看见许多肉眼所不能见的极其细微的东西。壁柜过去约十米有一个小水潭，那是水珠从岩洞上长年累月滴落下来形成 的一个澡盆大小的小水坑。沿着蚯蚓般弯弯曲曲的水痕往下走，你会来到一条暗河的渡口，小呆就是从这里上船的。

　　蜗牛兄弟俩算是世界上最幸福的门卫了，包食宿不说，而且很多时候它们只是处在待命状态，只有布谷鸟外出或者家里来客人时它们才上岗。其余时间都是在旅游。有时在洞里，有时走出门外，穿过布谷鸟家前院的大花园来到湖畔的草原。它们俩轮流值班，十天轮一次，因此它们总有足够的时间作长途旅行。当它们上班，只需把坚如钢盔的背壳往洞口上一靠就OK了，这一靠，背壳就像一扇门恰到好处地把洞口堵得严严实实的，而且还可以舒服地打个盹或睡个长觉，或回忆旅途上的风土事情。如果来了客人，它们都以为布谷鸟养了只宠物蜗牛了，不过它们对主人的这种癖好一点不足为奇。

　　和嘴碎外向的小呆相比，老牛稳重踏实得多，它性格沉静，像个思想家一样喜欢独来独往独自思考。它是布谷鸟的忠实信差和助手，经常给它带来地下河的汛情和生活在那里的老伙伴的近况。休息的时候它喜欢顺着暗河一路漂流。现在是暗河的春汛期，但是它还是花了整整三天的时间才到达渡口。它用小石槌敲了敲岸边的磬石（敲一下代表第一个渡口），如洪钟的声音在洞里久久回荡着，待声音消停片刻，从洞的深处又传来一串咕噜咕噜的划水声，接着一颗黄豆大的光点出现了。随着那光点越来越大，声音越来越近，它看见渡渡鸟划着一道粼粼的波光游了过来。老牛爬上渡渡鸟的背开始航行。

　　这可不是一般旅行，在这条航线上你可以看见地球上你前所未见的神奇景象。碗口大的萤火虫在前面领航，它们就像一盏盏会飞的孔明灯在时光遗忘的隧道里穿行，除了泛着微光的水面之外，四壁漆黑。幸亏渡渡鸟已经是夜航的老水手了，‘船一直平稳地在弯弯曲曲的暗河里前进。只听见头上“渡哚渡哚”的叫声，一只黑色的阔翅蝙蝠从萤火虫身边掠过，老牛和渡渡鸟还没来得及应答，它已融入无边的黑暗里。当黑暗里开始飘来阵阵的清香时，它们知道离珍珠滩不远了，暗河便在这里叉了道，小的水流绕过一堵石壁往北而去，大的河道则继续西行。萤火虫便在河汊里和它俩道别，飞向北面的小岩洞。渡渡鸟和老牛则顺着清香飘来的方向继续前行。像搅动一池香水，空气里令人心旷神怡的清香越来越浓了，前方河的两岸也接二连三地亮起了一盏盏银白色的地灯。地灯像车头灯一样随着行进一路照亮前方的路程，而路过的灯在它们身后又相继灭了。如果你第是一次进来，也以为 暗河两岸为了方便游客装上先进的声敏路灯了，其实不然，暗河还不被外界知道呢，那些小灯只是栖息在水边兰花丛底下的一群河蚌，它们听到了划水的声音，便主动地打开它们紫色的美丽扇贝（这与外面的软体动物截然相反，它们时刻提防着敌人，听到丁点声响立马紧闭自己的硬壳），露出它们更加美丽的明珠以照亮夜航的朋友。那馥郁清香的泽地兰也同样的美丽，借着明珠的荧光，可以看见它紫色花瓣中晶莹剔透的露珠和睫毛般生动的雌蕊，那诱人的清香便是从雌蕊里吐发出来。这惹人怜爱的花朵，和沼泽地里生长的小花鸢尾有点相似，但鸢尾的气质却差远了。不用说那黑夜里会说话的梨花带雨般的眼睛，单单闭上眼闻闻一里外都能分辨 出来。据说，小花鸢尾是泽地兰的衍生物，人们为了制造香精，对兰的花朵贪婪的索取，以致泽地兰连最后一颗种子都未能留存下来而惨遭灭绝，但是也有一些为了生存，狠心地把自己芬芳的基因改造了，衍生为今天有色无味的鸢尾。借着明珠的光亮，也大致看清暗河的轮廓，河的两岸尽是形态百千的怪石，有残缺的长城、碉堡、飞鸟走兽，树桩枝桠，有的还悬在半空中，像棵倒着长的柳树或午夜开放的昙花，仿佛外界里的万物都在这个神秘的洞穴里立了雕像。老牛在岸上干燥的地方摆下两排装满黑炭的陶罐，打开盖子，便重新上‘船’。等到秋天果实成熟的时候，它将有双份的收获。

　　过了珍珠滩，又是一段漆黑的河道，当它们拐过第十个河湾的时候，一绕过岬角，前方突然变得光亮起来。洞和水面在这里变得开阔明朗了，空中和水面上到处闪烁着淡蓝色的荧光，像秋日里缀满璀璨繁星的穹顶。数不清的萤火虫在洞里飞舞闪动着，在空中交错划着一条条浅蓝色的优美弧线，像一幅流动的线描。岸边的褐色垂柳也落满了萤火虫，风吹过来，银色的柳条轻轻抚荡着波光粼粼的水面。渡渡鸟便拨开那千万条玉树银丝从柳树底下穿行，水面上便荡开一条S形的波光粼粼的水道。在洞顶的中心也密密麻麻悬垂着大小长短不一的银丝，丝丝缕缕、闪闪烁烁，像落到半空的流星雨，风吹来那雨线也斜斜地飘着。那是山顶上老榕树的根，老根穿透岩洞顶部的巨石，在洞穴上空发出许多须发一样浓密的气根，萤火虫喜欢停留在这些湿润的气根上歇息。岩洞里还住着一些动物，它们把家按在怪石嶙峋的岩壁，金丝燕的巢还习惯筑在高处，像个洁白的大蚕茧粘附在岩石上。蝙蝠则喜欢卷缩在阴暗潮湿的角落，它们是黑暗中的飞行员，也是最繁忙的，帮着消灭暗河两岸的蚊虫，还负责交通运输。南岸上的那个草窝是红鸭的家，它和金丝燕都出门了。由于暗河的几条支流都在这里汇合，河流到这里变成了一片开阔的地下湖泊。在狭窄的西岸峭壁上攀长着许多藤萝，有挂满木馒头的木莲，开着细密白花的威灵仙，还有各类兰草。密密麻麻的藤萝长长地从洞顶垂到水面，像一幅绿色的帘子。那的确是一副天然的帘屏，拨开那些藤蔓，眼前便是另一片更为辽阔更为丰富多彩的光明。洞的出口便在这里。它们来到了桃湖。